佘彥興 撰文
近期新聞報導，知名網路書店「博客來」驚爆假承攬真僱傭事件，一名清潔婦工作20多年後，被通知年後不用再來上班，而該名清潔婦因為不識字，所以最初與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簽訂的是「清潔服務承攬」合約書，導致清潔婦不僅沒有勞健保、退休金，且被解僱時也沒有預告期間工資和資遣費，而清潔婦卻一直以為自己跟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簽訂的是僱傭契約。此事曝光後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遭到各界撻伐，而該公司為顧及其商業形象，立即於111年12月24日宣布將盡快將勞資關係由承攬改為僱傭，並與該名清潔婦和解，勞動部也表示若違法屬實將對該企業進行開罰。
在實務上，很多雇主為了規避僱傭關係中資方必須對勞工應盡的責任（例如：勞保、健保、就業保險，還有提撥退休金……等），於是將勞資關係用承攬或是委任的方式，但行政院勞動部曾經表示，勞資關係究竟是承攬契約或僱傭契約，不是資方單方面說了算，必須要依照勞資關係互動狀況來定義，勞動部有相關的指引可以確認勞資關係是哪一種屬性。那麼對一般上班族來說，該如何確認自己跟雇主之間的勞資關係是哪一種呢？
- 什麼是僱傭契約？
民法第482條規定，僱傭契約是指當事人約定，一方（受雇者）在一定或不一定的期間之內，為他方（雇主）提供勞務，而他方給付報酬之契約。僱傭契約是以服勞務為契約內容，並以勞務給付為目的之契約，勞工要在雇主指揮及監督下提供勞務，在一般上班族與公司之間的法律關係上，通常屬於僱傭契約。例如：員工在111年6月1日到公司報到，在公司擔任行政助理的工作，上下班時間是9：00 AM ~ 6：00PM，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，週休二日，月薪是新台幣（以下同）35,000元，公司在他們到職時也依照相關規定辦理勞健保，員工每天依公司規定上下班，並有35,000元月薪的勞務對價，員工在雇主的指揮監督下，遵守公司相關的規範。上面這段敘述，就是典型的僱傭契約態樣。
所以僱傭契約的特色是：
- 雇主與員工之間具備高度的「從屬性」，員工必須服從雇主的指揮監督，並遵守公司相關的規範。
- 員工擁有勞保與健保。
- 員工每天依照公司規定上下班，並在工作期間提供勞務，並領取固定勞務薪資，上班族只要有出勤，不管工作表現如何，只要在僱傭關係期間，雇主就必須付給員工薪水，勞工不必承擔營運風險。
- 勞工不能以自己名義對外與第三人交易或提供勞務。
- 什麼是承攬契約：
民法第490條規定，所謂承攬契約，乃當事人約定，一方（承攬人）為他方（定作人）完成一定的工作，待工作完成之後，他方給付報酬的契約。
承攬是以勞務的成果作為給付內容，以工作的完成作為契約目的。因此承攬契約之特徵，在於承攬人應該完成所約定的一定工作，重點在於著重結果。例如：甲為A公司策劃行銷，於聖誕節在大安森林公園舉辦產品宣傳活動，宣傳活動順利完成後，A公司便將舉辦活動的款項付給甲。承攬契約是以勞務的成果為目的，甲倘若沒有將A公司聖誕節活動舉辦完成，不論規劃的多麼辛苦，還是領不到結案報酬。甲不受A公司指揮監督，也無須遵守公司的相關規定，雙方沒有從屬關係。
所以承攬契約的特色是：
- 不屬公司的編制人員，通常狀況下，公司無需為其辦理勞健保。
- 與公司之間從屬性極低，不受公司的指揮監督，也無須遵守公司的相關規定。
- 在承攬關係下，承攬人甚至可以同時為多位雇主提供勞務服務。
現今許多雇主為了規避其對勞工應負的責任，將原本僱傭的關係，改用承攬方式進行，但以法院實務判決來看，均認為勞動契約性質認定，應從本文上述所羅列的特徵標準去做判斷，而不是依照勞資雙方所簽立之合約名稱來認定。如果受雇者受到公司管控的程度愈高，與雇主之間的關係就不能使用承攬，雇主就有違法之虞，而且還會被處予罰緩。所以說，判斷有無從屬性，目前實務上多半會看的幾個點有：
1、有無排班制度，若未到班，事業單位是否會直接指派其他同仁代班。
2、上下班是否需要打卡或簽到。
3、不到班是否需要請假，是否會影響出勤考核。
4、就員工提供勞務的方式有無加以限制，例如在特定時間到班，在特定工作地點上班，工作的過程是否會被企業主加以監督考核，若未通過考核是否會被懲處。
相反的，承攬契約多半只會約定「承攬的項目內容」、「完成日期」、「承攬完成獲得的報酬」，基本上只要承攬人在約定日期前將工作完成，其他細節雇主原則上並不加以管控或限制，那這就是承攬。
以本件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與清潔婦的勞資爭議來看，筆者認為，有可能一開始資方確實與勞方就是簽訂「承攬」契約，但清潔婦誤認為自己是與資方簽訂「僱傭」契約。筆者的觀點是：
- 一般人不太會去了解自己跟雇主的勞資關係究竟是「承攬」或是「僱傭」，就算是擁有大學、研究所學歷的知識分子都未必能夠弄清楚，更何況一位學歷不高的清潔婦？可能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在雙方簽約時就有說明彼此間是承攬關係，但清潔婦聽不懂，時間一久也就忘記自己跟公司的勞動契約屬性究竟為何，就該名清潔婦來說，她只知道每天來公司打掃，同時以為自己是公司員工，所以才會在公司與她終止勞動關係時，發現自己跟公司只是承攬關係，同時自己也沒有勞健保。
- 以社會現況來說，通常企業內部不會自己聘傭專門的清潔人員，公司將辦公室的打掃業務外包給清潔公司（或清潔工個人），由清潔公司派員（或清潔工個人）到各個公司去打掃，清潔公司（或清潔工個人）還可以同時去多間公司從事清潔業務，如果以上面這種狀況來說，勞動契約屬性確實是與承攬關係較為相近。
不過自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與該名清潔婦之間的糾紛事件經報導後，引起輿論譁然，而「博客來」網路書店為顧及企業形象，已經與清潔婦達成和解，雖然此一紛爭已經落幕，但讀者們將來在謀職工作同時，也應該了解自己跟企業主之間的勞資關係性質，以免成為另一位職場上的受害者。